一片安静。
众人的视线落在致知馆这边。
姜瑜清清嗓子,数落道:“我早就嘱咐过你们,少说话,少说话,不懂的事情别随便发表意见,忘了!?”
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,所有人都能听见。
周星图是个人精,立即反应过来,回复道:“先生,我们也没想到有贱……有人盯着致知馆不放啊。”
贱人是哪位,不言自明。
学生们小心翼翼地看向应茂。
应茂的脸一阵红、一阵白,又不想主动把脸凑上去挨打,只能装没听见。
姜瑜强忍笑意,故作生气地挑眉,“还找借口?”
周星图委屈巴巴地说:“我们知道错了,回去之后会领罚的。”
“孺子可教。”
“谢谢先生教诲。”
搞定,
收工。
姜瑜和周星图配合着把戏演完。
应茂莫名吃了个哑巴亏,很不爽,但已经被人指着鼻子骂“贱人”了,不方便再强行带节奏,便对太学的另一名博士路修诚使眼色。
五经博士,同气连枝。
路修诚立即起身,“姜博士,堵不如疏,既然学生们有问题,那就最好讲出来。”
这一次没法再糊弄过去了。
啧……
姜瑜咋舌,无奈地转身,“邹衍,说吧。”
邹衍十分后悔自己刚才的话多,但事已至此,也只能硬着头皮讲出心中疑惑。
他说:“文中讲‘君子生非异也,善假于物也’,肯定了君子可以借助外物,但后文又批评蟹用心燥,以至于寄居在蛇蟮之穴,寄居难道不也是一种善假于物?荀子厚此薄彼,是否有点儿不讲理呢?”
殿内一片哗然。
“竟然质疑先贤!”
“致知馆的学生哗众取宠!”
“泛泛空谈,不值一哂。”
……
群情汹汹。
邹衍对《劝学》的质疑是冒天下之大不韪,如今的局面并非意料之外。
姜瑜对他摆摆手,“坐吧。”
邹衍嘴唇抖动,“先生,我……”
“不用担心,坐。”
“是。”
邹衍缓缓落座,注视着姜瑜的背影。
他听父亲刑部员外郎邹翰翮说过,先生只有十五岁,在一堆学生中,身材必定是矮小的,但此时看来,却显得异常高大。
姜瑜就那么站在原地,一句话也不说。
1秒……
2秒……
10秒……
殿内慢慢地安静了下来。
尤其是太学生,想到姜瑜砸古琴时的表情,就是如今这般冷冷的,全都不寒而栗。
姜瑜看向吴山泉,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
悄无声息间,两人完成了交流。
有了国子监祭酒兜底,姜瑜大可以放开拳脚施展。
他将视线投向那些刚刚入社学读书的小孩子,问道:“你们是否也有相似的疑问,尽管提出来,我可以一并解答。”
没人敢吱声。
姜瑜便不说话,一直等。
终于……
“我,我不懂。”有一个孩童踮着脚,用很小的声音说道,“我也不能理解刚才那个问题。”
“还有吗?”姜瑜问道。
“我!”
“我也不懂。”
“我也是……”
……
孩童们踊跃发言,让气氛比刚才轻松了不少。
稚子无知,他们的疑问,就是最直观、最朴素的疑问,不能用“竟然质疑先贤!”这种粗暴的态度对待。
更何况太学的博士刚刚还说过堵不如疏,总不能自己打脸吧?
应茂沉吟片刻,说:“姜博士应该十分清楚,刚才的问题就不是个问题,多读几遍《劝学》自然也就理解了,何至于大费周章地解释?”
一直以来,古人始终信奉“读书百遍,其义自见”,不能怪应茂。
而且,他说的有道理,邹衍找出的“矛盾”流于表面,只要用心通读文章,对比前后文,可以很轻松地解决。
姜瑜忽然开口问道:“应博士,你觉得老师是什么?”
“你说什么?”应茂大惑不解。
“师者,传道受业解惑也,不是肤浅地教孩子们习字、读书、断句的。”
(注:《师说》,唐·韩愈)
“这……”
应茂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儿。
实在是那句“师者,传道受业解惑也”醍醐灌顶,让人无从反驳。
就连吴山泉也忍不住拍桌喝彩,“好一个‘传道受业解惑’!姜博士一席话前无古人、后无来者,几乎把为人师的真谛说尽了。”
姜瑜盗用了先贤智慧,相当不好意思,连连摆手。
“姜博士谦虚。”吴山泉露出微笑,“罢了,我们还是先解决刚才的问题,关于《劝学》中所谓的矛盾,到底该如何解释?”
“有国子学和太学的五经博士,当真由我……”姜瑜迟疑。
“说罢。”吴山泉催促。
“好,”姜瑜深吸了一口气,提高音量,说道,“荀子的思想其实是假物而不役于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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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庙。
偏殿。
“赵小姐,隔壁怎么忽然没声了?”瑾儿问道。
“我也不清楚。”赵浓绮摇头,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说道,“现在应该是讨论《劝学》的阶段,没道理这么安静才对。”
两人继续屏息静听。
不只是她们,别的女眷也是一样的状态,因为隔壁有她们的夫君/父亲/兄弟,不可能不关心。
就在这时,有侍女递了张条子进来。
女眷们一拥而上。
最后,吴山泉的夫人凭地位获得了阅读的权利,大声念道:“议论,君子生非异也,善假于物也……”
赵浓绮只听了一半题就觉得无聊,直打呵欠。
瑾儿却听得津津有味,说:“果然,前后文是矛盾的。”
赵浓绮摇头,“那只是断章取义的结果。”
“哎?”
“荀子之所以批评蟹用心躁,是因为它‘六跪而二螯’,明明有六只爪子、两个钳子却不自己打洞,反而要寄居,和假于物的前提违背。”
瑾儿想想,发现对方说的没错。
君子假于物,目的是学习,蟹寄居在蛇鳝之穴,用自家小姐的话说,叫“抄作业”,高下立判。
被赵浓绮一番剖析,小丫头也觉得那个讨论相当没意思了。
与此同时,吴山泉的夫人将纸条读到了最后:“致知馆博士姜瑜判曰(yuē)……”
姜瑜!?
两人同时竖起耳朵。
没想到,后面只有一句话:“假物而不役于物。”
役,奴役、驱役、役使。
一个字就说出了本质。
赵浓绮大为佩服。
“你家少爷很厉害。”她对瑾儿说。
“当然!”瑾儿满脸自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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